搅乱 3.7

暗魇在谜探和我关上货车车门时，已经下了车，正走向我们。他以低程度使用能力覆盖整个身体。黑暗融入并渗透了他皮革装束的孔隙，使他看起来像个活生生的影子。布莱恩曾向我展示过他面罩边缘的通气孔，这些孔可以引导他的能力效果环绕头部两侧和顶部，这样就不会遮蔽他的脸。这并不是说他看不透自己能力的效果——他是能看透的。他解释说，通气孔的作用是创造一种效果，让人能瞥见一个漆黑的骷髏头悬浮在一团更深邃的黑暗人形之中。他告诉我，等他有钱花的时候，他打算定制一套更完整的装束，以此来强化这种效果。

“快点行动。”他的声音回荡着，带着一种空洞的音调，就像是某种异域或远方传来的声音。他正在用能力操纵自己的声音，“谜探，看好门。虫子，跟我来。”

我和暗魇一起回到丽莎开来的货车旁。暗魇抓住滑动门的把手猛地拉开，然后迅速闪到一边，因为里面的东西倾泻而出。

看到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超级反派被吓了一跳，我不禁轻笑出声。我把整个货车除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以外的空间都塞满了虫子。门一打开，它们就涌出来，在门下湿漉漉的地面上汇成一片。

“够用吗？”他的声音回响着。我觉得在他能力的影响下，似乎还能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幽默。

我在面具后微笑道：“希望够吧。”

今天早些时候的一趟车程给了我机会收集这群虫子。令人惊讶的是，城市里隐藏着如此多的虫子。在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我通常都能在几分钟内从墙内、下水道、阁楼、草坪、树木，甚至是那些你认为太干净或人多不可能有任何爬虫潜伏的地方，召集出数以万计的虫子。

这些并非我随时能召唤的普通虫子。穿越城市的旅程让我有机会精挑细选。这些都是上品，每一只都足够快速能跟上我的步伐，或者能被那些跟得上的虫子携带。更重要的是，它们大多数要么是像大型蜈蚣、蟑螂和甲虫这样耐力型的，要么就是能蜇人和咬人的，比如蜜蜂、黄蜂、蚂蚁和黑蝇，这些构成了虫群的主体。为了充实数量，我还收集了飞蛾、苍蝇和蚊子，它们虽然不是最好的攻击型昆虫，但很容易获得，可以用来分散敵人注意力或增加虫群规模。

货车后部有三百五十立方英尺的空间。谜探告诉我的。当它们被紧密地挤在一起，刚好不至于相互伤害或溢出屏障进入前座时，累积起来的昆虫数量令人惊叹。我召唤它们离开货车，看着它们的群体在散开时似乎在膨胀。

我们在银行的侧门与谜探会合。不得不说，我很欣赏她穿上制服后能展现出如此巨大的变化。更确切地说，我欣赏她作为丽莎时所付出的努力，使她与谜探这个角色如此不同。她的面具很窄，只围绕眼窝，覆盖眉毛、部分鼻子和部分颧骨，但它隐藏了鼻梁上的雀斑，改变了她脸部的表面轮廓。她的头发松散地垂下，被雨水打湿，与她作为“丽莎”时总是扎成马尾或辫子形成对比。她的制服紧贴身体，布满雨水滴珠，呈淡紫色，胸前和手臂、腿部、身体两侧有黑色条纹。在适当的光线下，可以看到一个风格化的眼睛图案，因为是黑底深灰色而只能在特定光线下才能看清，这个图案被巧妙地融入了制服设计中。一条小巧的“多功能腰带”斜挎在她的臀部，上面有各种紧凑的口袋和袋子。

摄政王正在几英尺外警戒。从我之前准备时所见，我现在知道他的装束具有欺骗性。他仍戴着那顶带银冠的硬质白色面具，但他向我展示了面具内部如何用泡沫塑造出他脸部轮廓，只留下嘴部自由，这样他说话就不会模糊不清。同样，他穿的宽松白衬衫下藏着一件贴合身形的网状背心。他正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权杖。这权杖不仅仅是装饰——显然，顶端王冠状圆球的尖齿里内置了两个电极，用于内置的电击器。这一切都是为了误导、欺骗，给人以脆弱的印象。

“后面的消防出口有电子密码保护，”谜探说着蹲在键盘前，盯着它解释道，“每个员工都有进入的密码，但很少用到，因为开门会触发一堆警报。这个密码很简单。有趣的是，连员工都不知道，超人类和特警队有一个特殊代码，可以悄悄进入而不触发警报。要这样做，你先输入普通密码3-7-1，但要按住1不放，然后同时按下井号键和星号键...瞧。试试看。”

暗魇拉开了门。我们在紧张的沉默中等待了一会儿，担心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但什么也没有发生。谜探朝我们咧嘴一笑。“我说什么来着？”

暗魇发出信号，随即摄政王和母狗带着她的三只狗加入了我们。那些动物已经长到小马驹大小，它们的肉体肿胀膨胀到皮毛似乎裂开的程度。肌肉和骨骼在皮毛下若隐若现，而它们的解剖结构绝不能说是典型。这种变化缓慢到即使你专注观察也难以察觉，但如果你移开视线片刻再看回来，就能发现它们变得更大了，肩膀的骨头更长了，眼睛更加深陷等等。骨刺、骨刺突起和外骨骼生长出来，填补或覆盖了缝隙，也在骨骼已经接近皮肤的地方生长。最小的那只狗——安杰丽卡，我想瑞秋是这么叫它的——现在的尾巴长度是正常的两倍，而且能够自如卷曲，其他两只狗的尾巴也在朝这个方向发展。它看起来就像有人扯出了一对人类脊椎，肉还挂在上面，将它们首尾相连后又钉在狗的臀部。

至于母狗本人，她只是穿着一件带毛领的夹克，戴着一个廉价的硬塑料斗牛犬面具。狗被安置在第二辆面包车的后备箱里，这样当布莱恩开车时，母狗就能对它们使用她的能力。能够缓慢地进行变形意味着她不会因为到达现场后匆忙施力而过早耗尽自己或动物们的体力。

我们进入了银行一楼的后部走廊，母狗的狗群在前方引路，我的虫群殿后。从我们把车停在小巷的那一刻起，倒计时就开始了；那是人们可能会察觉到有事情正在发生的时刻。现在我们已经进入内部，某个人肯定知道了，或者马上就会知道。

此时此刻，很可能有个在安保监控室的监护者正在拨打911，报告有装扮成超人类的罪犯正在作案。如果谜探说得对，保护者太远了，来不及被召唤，所以他们会联系监护者。在麻烦到来之前，我们还有五到十分钟的时间。

每次我们经过一个房间，暗魇、摄政王和我都会再次检查。最开始的几间是空的，但当我们到达一个房间时，一只狗注意到了动静，暗魇举手将房间笼罩在黑暗中。一秒后，他回到走廊，扭着一个畏缩的三十多岁、穿灰色西装的男子的手臂。我甚至没意识到暗魇刚才进过房间。

在下一个房间，摄政王抓住了另一个人质。我瞥见那个男人，灰白的头发，腰围粗壮，穿着粉色衬衫没有外套，瞪大眼睛盯着我们。他张开嘴，我想他是想喊救命，但却爆发出咳嗽和呛住的声音。一秒后，他跪下倒在地板上。他试图爬起来，但手肘一软又摔到了地上。当他继续挣扎时，摄政王以一种近乎懒散的姿态走进房间，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推向我们所在的走廊。被击败的粉衫男没有反抗，半走半爬地向我们靠近。他与另一名员工对视，但什么也没说。

我们只经过了十几间办公室，但感觉像是那个数字的三倍。暗魇走在前面，查看每个房间，警惕前方的危险，而摄政王注意右边的房间。这意味着我要关注左边的房间，同时用虫群监视我们的后方。每次我看进办公室、餐厅或会议室，我都祈祷里面是空的。我不想比必要的更多地为这一切负责。

当我看到左边最后一间办公室是空的时，我松了一口气，差点忘了我在计划下一阶段中的角色。

我们到达银行前厅，母狗的狗们冲进了房间。它们简直像噩梦，吠叫、咆哮，在肩高突然增加一英尺时甩动身体，飞溅出毛发碎屑和血液。在光线消失之前，我瞥见了二三十个旁观者和另外六七个银行员工。暗魇使用了他的能力，房间陷入黑暗，尖叫和哭喊的声音在几秒内降至完全寂静。我们站在大厅入口，原本是银行大厅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虚无。

“轮到你了，虫女孩，”谜探说着，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闭上眼睛。随着一道精神指令，我的虫子从身后的走廊涌入房间，飞行、爬行，从我们身边、下方和周围蔓延开来。当虫子接触到大厅里的每个人时，我都注意到了他们，并在每个人身上留下几只虫子。我花了五秒钟再次确认是否覆盖到所有人，这时才想起我们从后面办公室带来的两名员工。一群虫子从黑暗中返回，在接触那两人时轻轻擦过我的皮肤。

“完成了，”我说。

暗魇向前挥手，黑暗随即散开。我们一行人进入房间。粉衫和那个年轻人在我们走过时倒在了地上。我猜那是摄政王的杰作。暗魇的一些黑暗仍附着在门窗表面，但房间在几秒内就变得清晰可见，只有荧光灯照明。除了我们，其他人都躺在地上，蹲在桌子后面，或缩在角落里。母狗的两只狗守在主入口前，最小的那只则站在保险库附近。所有三只怪物现在都有汽车大小。

“十五分钟，”我对着整个房间喊道，心跳加速，“我们不会在这里待超过这个时间。待在原地，保持安静，我们十五分钟内就会离开。之后你们可以自由地向警察陈述，然后照常生活。这不是电视节目，也不是电影。如果你想当英雄，别这么做。你只会伤到自己或他人。”

我举起手，伸出手指，一只熟悉的蜘蛛停在指尖上，“如果你想逃跑、打电话或妨碍我们，这是你重新考虑的好理由。这个小家伙和我刚带进房间的她的一百个姐妹都在我的完全控制之下。”我让蜘蛛从指尖落下，悬挂在一根丝线上，作为示范。

她是一只黑寡妇蜘蛛。众所周知，被咬一口就能杀死一个成年人，或者让他们陷入昏迷。你动一下、说话、试图找到或杀死我刚刚放在你们身上、衣服里、头发里的蜘蛛？我瞬间就会知道，然后我会告诉它们多咬你几次。

我停顿了一下让他们消化这些信息。我环视房间。大约四十个人。我看到一个成年男子脸颊上滚落一滴泪。一个长着雀斑、褐色卷发的少女，双眼充满赤裸裸的憎恨瞪着我。在其中一个柜台，一位中年女性银行职员正在瑟瑟发抖。

这样挟持人质？这是我的主意，天啊。尽管这非常可怕，但却是必要的。最糟糕的情况是，某个普通的银行顾客耍些花招，然后导致他们自己或其他人受伤或被杀。如果我处在能够帮忙的位置，我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如果这意味着让他们保持安静、不来捣乱，我愿意恐吓他们。

当我看到自己对这些人造成的影响时，这种辩解突然变得非常牵强。

我会因此下地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