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宠 2.5

如果把布罗克顿湾看作一张由繁华与破败、上流社会与下层民众拼凑而成的拼布，中间毫无过渡地带的话，市中心算是其中一处不错的区域。街道和人行道都很宽敞，这意味着即便每隔一个街区就矗立着摩天大楼，头顶上依然能看到大片蓝天。

在我逃离学校后，我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我爸的工作时间很不固定，除非我想冒险解释为什么上学日待在家里，否则我不能在家里消磨整个下午。我也不想在学校附近游荡，这样我就只剩下走半小时去市中心，或是去海滨大道两个选择了。在晨跑和昨晚的经历之间，我已经看够了海滨大道，所以决定去市中心。

我不想在学校或艾玛的事情上多做纠缠，于是把注意力转向了谜探最近发来的信息。她想见面，大概是为了还我她觉得欠下的人情。我考虑过这可能是个陷阱，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她根本没理由针对我。最糟糕的情况是发信的人根本不是谜探，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并非如此。她在信息中的表达方式与昨晚给我的印象一致。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持警惕。

这着实令人困惑。这些人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不见经传的角色。据我所知，地狱猎犬和暗魇都只是勉强维持生计的二线反派。而现在他们却加入了一个团队，不仅在实施高调抢劫，甚至连武器大师这样的人物都对付不了他们。这两人在行事方式和风格上完全不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暗魇和地狱猎犬在组队前都生活在不同的城市，直到他们合作并在布罗克顿湾扎根。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到底是谁或是什么，把这四个截然不同的人聚到了一起？

谜探或摄政王可能是使他们团结的因素，但看过他们的团队互动后，我实在无法这样想象。暗魇曾拿摄政王开玩笑而不是把他当领袖看待，而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当我设想谜探用她的能力将这群毫无关联的超人类联系在一起时，就越发觉得不太可能。事实上，想起来的话，暗魇不是说过他们为了该如何对付龙而争论了很长时间吗？这听起来根本不像是有什么像样的领导人。

很难不对武器大师产生同情。整个情况都很怪异，而且几乎完全没有关于谜探或摄政王的任何细节，这让事情变得更糟。在处理超人类时，信息似乎是个关键因素。

街道上挤满了午休的人群。商务人士们正涌向餐厅和快餐店。经过一排等着买街边小吃的人时，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检查了下口袋，意识到连一个热狗都买不起时不禁皱眉。我的午餐本来是在书包里的。

在这个念头发展下去之前我及时打住了，免得想起学校发生的事情让心情变得更糟。不过，当我回想起那群反派和谜探的留言时，脑海里闪过一个有趣的想法，也许我可以让他们请我吃顿午饭来还人情。这不是什么认真的想法，但这荒谬的画面——我和一群超级反派一起吃汉堡——让我脸上露出了傻笑。我很确定路上瞥见我的人一定觉得我像个白痴。

然而细想之下，认真考虑接受谜探见面邀请的念头却挥之不去。这个想法越想越令人害怕，但却又似乎越来越有道理。

如果我真的接受这个提议呢？我可以和他们见面，和他们交谈，看看他们能提供什么，同时，还能钓取情报。如果我得到任何值得分享的信息，我可以转手交给武器大师，让他用来对付他们。就武器大师对这些人的评价来看，他对他们的信息如此匮乏，这对正义一方来说将是一个颇为重要的妙计。

好吧，所以如果我成功了，他们可能会认为我的计谋是个天大的背叛。这样一来，我就会树敌。不过话说回来，我猜想当他们发现我其实是个英雄而不是反派时，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这么认为。既然他们现在还存在这种误解，难道不该趁他们发现真相之前，尽可能多地从他们那里套取情报吗？

我转身朝公立图书馆的方向走去。那里只有几个街区远。

图书馆里人很多，这很合理，考虑到周围的办公室和企业数量，想要在午休时间找个安静地方的人，还有那些要做研究或随意浏览工作场所无法看的内容的人。我本该把布罗克顿湾最大最豪华的高中——阿卡迪亚高中也算进去，但我怀疑有多少学生会在午休时间来图书馆。

中央图书馆看起来与其说是图书馆，倒不如说像个博物馆或美术馆，有着高耸的天花板和柱子，在建筑主要区域之间的走廊上挂着巨幅艺术品作为装饰。我上到二楼，那里大约有二十台电脑，还有一队人在等着使用。我预计要等十五到二十分钟，但当时钟接近一点时，人们陆续回去工作，队伍很快就短了下来。我加入队伍后几分钟，就有一台电脑空了出来。我让后面的人先去，多等一会儿，这样我能得到一个更私密的位置。

当我坐下时，我已经对要写什么有了很好的想法。我用搜索功能找到那条消息，然后点击用户名“TT”。一个下拉菜单出现，我选择了“发送私信”。它给了我三个选项：创建账号、用已有账号登录，或以匿名访客身份发送。我选择了最后一个选项，然后输入：

[!NOTE] 主题：回复：虫

这里是虫。想见面，但需要证明你是TT。如果需要的话我也会提供证明。

我没有立即发送，而是花了点时间考虑。获得可靠的证明可以避免潜在的问题，比如这条消息可能是爆弹设下的陷阱。把举证的责任交给谜探，让她来决定是否需要验证我确实是“虫”，这样我就不用操心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了。我仔细检查了两遍，然后发送了消息。

回复在两三分钟后就来了。这速度快得让我无法想象谜探会像我那样仔细检查消息的方方面面。这是她的鲁莽，还是经验带来的自信？

我关掉同时打开的其他标签页，查看她写了什么。这是一条私信，从她发给我，它立刻触发了我的战斗或逃跑本能：

[!NOTE] 主题： 回复：虫

证明？昨晚在我问你名字之前你一句话都没说。我朋友 G 问起时我告诉他，那大个子被咬得很惨，你还用防狼喷雾喷他。这样够了吗？

G、R 和我会在昨晚碰面的地方见你，行吗？不用打扮，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其他人也穿便装。

如果我们三点见面，你从图书馆过来带上需要的东西时间够吗？告诉我

拜拜

我的心跳加快了。她知道我在哪里，而且还特意让我知道她知道。为什么？更重要的是，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一个黑客高手对话？我懂得使用电脑，我妈在我识字之前就确保我有一台电脑，但如果说我知道自己是否被黑客入侵或者知道该怎么应对，那就是在撒谎了。

如果她说的话不是和其他内容完全相反的话，我本该把她随口提到我所在位置的事当作一个隐藏的威胁。而且，谜探还说要便装跟我见面。我理解这意味着他们不会穿戴戏服。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同时，我也很难想象她会在说出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危险中的提议后，紧接着就威胁我。

谜探在无意中提高了我计划的风险。我的主要目标是收集他们的情报，而现在我有机会看到他们摘下面具的真面目。这好得难以置信，让我纳闷他们设置了什么样的保险来保护他们自己。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当我盯着显示器思绪万千时，屏保程序启动了。“布罗克顿湾中央图书馆”几个字以不同的颜色在屏幕上滚动。

如果我去了，最好的情况是我能搜集到足够的信息把他们一网打尽。我能从好人那里获得大量声望，还能赢得一位国际名人的尊重。如果我对武器大师的判断没错，如果我把情报给他——或者帮他——进行抓捕，我还能得到更多加分。反过来说，最糟糕的情况是这是个陷阱，或者他们发现了我的计划。这意味着会有一场打斗，也许我会挨揍。还有一种小概率是我会被杀，但不知为何，我对这种可能性的担心并没有达到应有的程度。我想，我之所以不那么在意，部分原因是每次我穿着戏服出门时都存在这种可能。而且，从昨晚和他们的接触来看，我并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杀手”的气质。

说到维持现状……如果我不去，会发生什么？这个能够掌握谜探和她团伙把柄的特殊机会很可能就会失去。仔细想想，这样也好。反正这本来就是个高风险高回报的冒险。选择这条路就意味着拒绝见面，然后在剩下的下午消磨时间，试图不去想我已经连续两个下午翘课，而且可能、也许还会错过更多课程这个事实。光是想想就觉得郁闷。

“不好意思？”

我吃了一惊，抬头看。一位穿红夹克的中年妇女就站在我身后。我和她目光相遇，她问道：“你用完了吗？”她指了指电脑，屏保还在滚动。

松了一口气让我有点头晕。虽然这想法很不理性，但她不是谜探，这让我如释重负。我微笑着告诉她：“给我三十秒。”

[!NOTE] 主题：回复：虫

三点见。